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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最後的盛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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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藝人,占蔔師,舞者和樂師沿途表演著節目,熱鬧繽紛。薩瑪艾爾就饒有興趣地看著雜耍藝人的表演,暗自打算讓光妖精學起來。

蜿蜒的星河綢緞般流過夜空,增添了幾許靜謐悠遠。四人經過喧嘩的人潮,都有一種清醒的氛圍。

“維烈在哪裏?”基於禮貌,在用讀心術以前,席恩先開口問道,這也是判別楊陽和諾因的立場。

諾因也罷了,由於生父生母的下場,對他這個兇手應該存有芥蒂,但是在魔族的問題上,出於德修普家族歷來的立場和自身的選擇,肯定是和魔界宰相敵對的。但楊陽就奇怪了,她是維烈的女兒,性格也相近。而且明明第一次,她和她的同伴們都非常討厭他,即使看到肖恩的記憶,也不該幡然改變。

理性方面的原因他推敲得出,可是法師以外的大多數人是感性的,情感搖擺才是常態。

“史列蘭對他用了驅逐術,他被趕到了艾斯嘉外面,算下來,最遲半個月就要回來了,如果還活著的話。”諾因對魔界宰相還是惦記的,因為可憐的基西莉亞在他身邊,她是無辜的。

席恩點頭,從諾因的回答和楊陽的表情,確定了兩人的立場,決定今後不對他們使用法術或者他自己都不喜歡用的讀心術,畢竟,他們還是月前輩的弟子。

也因此,他錯過了惑亂之星、預言、元素之王等一系列的情報,以及從楊陽的內心可以了解到,肖恩對他的真實感情。

歡騰的人群、成串的燈火、各色招牌的路邊攤,悅耳的音樂、織錦和繁花、熱騰騰的食物香氣、招攬生意的賣藝人、拿著風車跑來跑去的孩童……這些都無法感染地獄之主的眼神,那已經與塵世隔膜,眷戀也無法深入的本質。

只有超越了凡間花火,夜市廣場盡頭那一片幽邃無邊的天穹是他眼底艾斯嘉永恒的星空。

“再殺一到兩個神,我就無法下來了。”

楊陽和諾因睜大眼:如果席恩不能幫助神戰的話……

當然,地獄之主早就布下的「幻音結界」會把他們的對話過濾成無意義的日常用語。

“降臨渠道我會安排,但是時間不能太近。月前輩和羅蘭都有足夠的大局觀,但是有些情報你們有必要知道:協調神創生的時候,應用的是雙子星系統,神界是艾斯嘉的倒影世界,有一條通往艾斯嘉的途徑,在神代因為蘭修斯的破壞斷裂了,但是眾神如果修覆它,用某些強大的使徒做降臨體下來,至少能發揮出百分之六十的力量。他們也可能召喚凡界的人上去,如果他們足夠聰明的話。”楊陽心一寒,這就和巴別塔的典故一樣,分裂人類陣營最佳的手段。

可是,眾神會這麽聰明嗎?

“難道封神陣不能對付他們嗎?”有這件大殺器在,諾因始終認為神戰雖然對大部分人凡人極度危險,但還是有勝率的。

席恩搖頭:“當初我的封神陣能夠一擊即中,主要是我足夠隱蔽,一直隱姓埋名,並且控制神聖器隱藏我的行蹤,既然我已經暴露,變數就太多了。眾神是愚蠢,但他們以前從未被逼急,也瞧不起凡人,如果他們開始思考,也許他們會成為人類的噩夢。時間是站在他們這邊的,諾因,我只是個活了短短千載的人類而已。而初代神創造了艾斯嘉,從宇宙之初就存在,他們只是不會發揮他們手中的資源。從神代至今,那些法師和各種族的成就,只要眾神收藏個千分之一,你們如何抵擋?還記得維烈用過的真實之書和幻法炎晶嗎?那就是吾輩法師的傑作!”他咬了咬牙,被關押折磨他可以忍,但前輩法師的遺物被一個境外宇宙的魔族利用,用來屠殺自己的同胞,卻是無比的屈辱。

諾因能夠理解他的心情,降魔戰爭真是一部泣血的史書。楊陽心下慚愧,冷汗涔涔。

定了定神,席恩繼續道:“還有界外世界,這個艾斯嘉以外的次元,擁有強大武力的低魔世界和魔法繁盛的高魔世界,各種璀璨的文明和種族,只要眾神招攬信徒,或者來個大規模的精神控制,直接碾壓艾斯嘉,這個小小的世界,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

兩人為他的眼界震驚,他們從未想到這些方向,就連月都沒有!

“所以,我的真身必須待在艾斯嘉之外,保護艾斯嘉。”席恩簡短地道,完全平靜的語氣,兩人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會不理智地下來,恐怕這是最後一次了。

楊陽心口一痛,手中的棉花糖突然變得千鈞重。

“遺產的力量確實棘手,不過法器的話,禁制結界能夠起到作用,雲中塔也可以張開魔法禁區,作為移動兵器。”

諾因緊急開動腦筋,終於明白席恩把雲中塔交給他們的真正用意,“但如果是神器級別,目前艾斯嘉的文明力量不足以對付,還有眾神降臨體的問題……”席恩只能在界外,封神陣又不夠靈活,神戰還真的難打!

“我會把深淵令牌給你,敢不敢用,是不是依仗惡魔的力量,就看你們自己了。”地獄之主淡淡地道,“不過有雙神的契約在,格蕾茵絲她們只能發揮三分之一的力量,頂多阻擋元素神,而且我建議你不要用超過兩次,還有學會操控負能量,成為合格的惡魔術士。”黑發王儲點頭:“我明白。”

因為在肖恩的記憶,和後來的兄弟對決,目睹的都是席恩少見的感性一面,諾因甚至一度對他過於重視感情的特質產生了擔憂,但現在,發現他到底是那位殺伐果決,沈著冷定的地獄之主,和運籌帷幄,智慧非凡的逆神者。

諾因反而覺得愉快和安心了。

楊陽依依不舍地吃完了自己的棉花糖,瞅了瞅薩瑪艾爾,這孩子一路都抱著他父親的右臂。席恩的態度是完全的縱容,和習以為常。

障眼法在識破的剎那就已經失效,虹彩龍頭巾下的臉容是令人屏息的端正絕美,熔金之瞳焰光流轉,濃密如晚霞的眼睫擡起,艷麗一笑的剎那,楊陽的心臟為之停頓。

太漂亮了。

“夏爾,吃完了就給我。”沒發覺愛子在勾引人,席恩一絲不茍地把他手裏的東西收回來,能束縛能族的“棒子”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木棒,而是他用魔法塑造的能量棒,亂扔會給瑪娜精靈的降解回收造成額外的負擔。

星星點點的微光散去,諾因奇道:“你為什麽用塑能魔法造這個?”

於是魔法神說起艾斯嘉以外的歷史,楊陽和諾因聽得一楞一楞,他們從不知道,世界之外,宇宙中還有那樣的生物,強大的能族和晶族,法師們曾經的戰場,黃昏嶺線,寒冰王座,秩序之環,各個高魔世界,其他的文明……都是超出他們過去認知的世界。

卻如此綺麗萬千,如此神秘動人。

“隨著你們成長為出色的法師,月前輩也會告訴你們的,不過他可能確實不太清楚。”

法師的語氣流露出肅然和敬意,“魔導歷滅亡,黑暗歷承接了任務,最後一代前往曙光戰場的領頭人,就是茱莉亞前輩和她的孩子穆·安修林·福斯。安修林戰亡後,茱莉亞前輩建立了女巫帝國,輔佐秩序之環,建造相當於監視點的元素驛站。在安蘇爾星區一戰中,她力竭而死,也可能是年紀大了,願她的亡魂與星光同在。她的弦魔法一直在傳達遺志,可惜在泰拉瑪三角一帶因為星系潮汐被吞沒,沒能傳到艾斯嘉。我是讀取了星屑的回音,再詢問暗精靈才詳細了解。”

楊陽心潮澎湃,這段歷史太悲壯也太遼闊了,和遙遠的星空一樣久遠哀傷。

“到月前輩一代,這部分的歷史就失落了。但能族和晶族他一定知道,神代他們就侵略過,那時趕走他們的是奧古諾領導的神代法師。”

“那能族和晶族還會侵略嗎?”諾因擔心。現在的艾斯嘉可經不起,神戰都這麽艱難。

“我設了元素疆域,時間是二十年。”

薩瑪艾爾開口道,“而且新堂文明就算差點變成殘渣,壓過艾斯嘉還是沒問題的。”

這頭小龍的談吐還是這麽高傲啊。楊陽無奈,諾因卻不服氣:“過二十年走著瞧!”

席恩微微一笑,法師盛氣淩人無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卻是大忌。他是支持諾因的志向的。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中心廣場,一對對男女已經開始共舞,諾因灑脫地揮揮手:“席恩,難得下來一次,不妨多玩玩。陽,走,我們去跳舞。”

楊陽有些猶豫地被拉走,薩瑪艾爾精神一振:

“主人,我想學跳舞,你能不能教教我?”

這一招萬試萬靈。

大黑暗時代,東方學舍有各種促進交誼的校際舞會,不過身為薩桑之子,聯盟的武器,可憐的肖恩是被禁止出席的,因為那往往也是集體聯誼的場所,所以席恩至今都沒有跳舞的概念,被薩瑪艾爾一邀請,也就答應了。因為在他理解,這就像小時候,被風精靈和雪精靈拉扯著在花海中舞蹈的經歷一樣。

所以觀察了一下周圍人的動作,他開始認真地手把手指導。

“……席恩知不知道這種舞只能男女跳?”

“管他,那個小龍漂亮得就跟女孩子一樣。”諾因覺得那兩個還挺適合的,沒有不自然,因為席恩明顯就帶著父親的笑容,在教那個小龍跳舞。

不過,未免跳得太好看了?

光滑細致的淡藍色絲綢與那身珍珠白的肌膚驚人的合襯,珊瑚紅的紗巾束出纖細柔韌的腰肢,漆黑鯊魚皮長靴包裹的雙腿在男性卓然不群的剛強舞步之中,竟然漸漸帶上女性的纖柔。

席恩不自覺地露出了以前元素精靈在少年時私下教導他,已經深入骨髓,屬於女性精靈的身姿,為了在第四任導師手裏活下來,而學會的一項技能。隨之翻湧而上的,還有十五歲到十七歲的經歷和回憶。

藍發青年的舉手投足滲透出的優雅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他此刻扮演的人魚後裔,而是更久遠更深刻,少年時代打下的一個烙印,在鐐銬、鐵籠、控制、學習、依戀、倒錯、糾纏中刻下,屬於日精靈少女“維羅妮卡”的種種,宛如一場殘酷又淒厲的綺夢。

日精靈的少女有時喜歡賣弄地搖晃迷人的耳朵,讓它們可愛地傾斜,可是依然那麽優雅,靈動的手指像漂亮小花的花瓣,纖細的脖頸高高揚起,腰卻柔軟地擺動,宛如日光平原最美麗的日金花。

當她抿起唇瓣淺笑的時候,琥珀色的眸子永遠高高在上,當她傾吐最純正的精靈語和“哥哥”這個字眼,每一道呼吸都是甜美而醉人的,猶如她高貴的血統和可愛的天性。

幽異的藍眸籠上朦朧的霧光,舉止變得恍惚和錯位。

薩瑪艾爾也發現了異樣,心裏偷笑,他可是聰明絕頂的初始龍,人類那麽簡單的舞步他一看就會,其實根本用不著養父教,見席恩跳成了女式的步法,立刻偷偷轉換了兩人的角色。

果然,妮可他們說得對,父親小時候扮過女裝啊!

不過他身高太矮,席恩還是感到了不適應,腳步一錯,立刻矯正過來,腰桿恢覆了筆挺,腦海中過去的畫面煙消雲散,目光一凝,定在了一個方向。

“主人?”薩瑪艾爾不解地看著走神的父親,他正死死盯著一個紅發的身影,眼神陰沈冷厲至極,南城公主希莉絲拉著新交往的年輕軍官轉圈,言笑晏晏,神態親密。

“……肖恩和女朋友分手了?”

因為情緒激動,讀心術只斷斷續續讀取了一些希莉絲的想法,席恩微微睜大眼,此刻席卷而上的不是幸災樂禍,而是難以置信和一股驚天動地的怒火,“怎麽可以甩掉他?還是給他戴綠帽?不可原諒,就算東方學舍規定三天必須另找對象,也可以同時和三個以內的情人好,也不能這麽快忘情啊?真心喜歡的話……他們本來不是親親熱熱好得一見面就親吻,都談婚論嫁見丈母娘了?”他想起肖恩和希莉絲接吻,一起去見南城城主的光景。

雖然他那個弟弟是逃學,不學無術,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堆缺點……但也輪不到一個第三者,不不,一個不識貨的女人踩在臉上,欺人太甚!

“主人,主人。”薩瑪艾爾無奈地提醒,“人家情侶之間的事,您就別管了。”

席恩抿緊唇,無言以對,半晌,悶悶地道,“夏爾,我們去湖邊看劃船吧。”眼不見為凈。

薩瑪艾爾嘆息著,帶著生悶氣的父親離開了舞池。

巧之又巧,他們剛走,月和紮姆卡特也跟肖恩換班,從雲中塔來到了地面。

“月,我們也去跳吧。”

“可以,你當女方。”

“……當我沒說。”

另一頭,諾因終於發現少了一個重要的人:“咦,席恩走掉了?”和心上人跳舞太愉快,他一時沒註意。

“他被希莉絲和她的新情人氣跑了。”楊陽眼尖地看破,再怎麽鄙視糾結,還是一臉“我的弟弟最好,放開我來”的表情啊!

諾因無語了一陣,道:“算了,你回神殿看看史列蘭,我去找導師,很多事要準備起來了。”既然知道神戰如此艱巨,他也不能耽誤太多時間在玩樂上。

楊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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